刘小强 邓婧：准确理解和把握学科专业调整的内涵要义
◎摘 要 做好高校学科专业调整工作，首先要深刻理解和全面把握学科专业调整的内涵要义。学科专业既是高校服务外部社会需求的平台和抓手，也是高校内部组织设计的知识基础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框架，学科专业调整既要提高学科专业与外部社会需求的契合度，也要提高学科专业内部之间的生态聚集度；学科专业调整不只是学科专业设置上的“加减法”，更是对多数学科专业进行内涵改造的“乘除法”；学科专业调整不只是立足“今天”的需求，更是要服务“明天”和“后天”的需求；学科专业调整的主体是高校，高校在学科专业调整上必须要自觉、自主和自律。
◎关键词 学科专业调整；人才培养；社会需求2024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以科技发展、国家战略需求为牵引，着眼提高创新能力，优化高等教育布局，完善高校学科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加强基础学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建设和拔尖人才培养”[1]。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也明确提出了“完善人才培养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适配机制”“超前布局、动态调整学科专业”[2]等要求。学科专业是高等教育体系的核心支柱，是人才培养的基础平台，学科专业结构和质量关系到高等教育立德树人的成效、服务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支撑中国式现代化的能力。当前，各地各校正在贯彻落实全国教育大会精神和《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高校学科专业调整的力度和速度不断提升。但是，从实践来看，一些地方和高校对学科专业调整的认识还不够准确、全面，对学科专业调整还缺乏全面、系统、长远的谋划。这就需要我们准确理解和把握学科专业调整的内涵，探讨学科专业调整的规律和原则。
学科专业调整既要提高学科专业与外部社会需求的契合度，也要提高高校内部学科专业之间的生态聚集度
学科专业既是高校服务外部社会需求的平台和抓手，也是高校内部组织设计的知识基础和资源配置的基本框架。学科专业调整既关乎高校服务高质量发展的能力，也关乎高校自身高质量发展水平。因此，高校学科专业调整的价值取向和评判标准要兼顾内外两个方面：一方面，从高校外部来看，学科专业调整要努力精准服务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高校需要不断提高学科专业与外部需求之间的契合度，根据外部需求来调整学科专业设置和学科专业内涵。另一方面，从高校内部来看，学科专业调整要根据知识、技术、产业之间的生态关系不断提高学科专业之间的聚集度，让学科与学科、专业与专业互相烘托、互相支撑，这既是做强做优学科专业、形成特色优势、提高学科专业水平的关键途径，也是在学科专业之间实现资源共享、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学科专业建设效益的现实需要。
长期以来，高校在专业调整中对于外部契合度重视程度较高，对于内部的生态聚集度重视程度不够。部分高校忽视学科专业现有布局特点、传统优势特色，盲目地急速上马一些与传统优势特色、与现有学科专业几乎没有关系的新学科专业，或者急于撤销那些有力支撑传统主干优势学科专业但是看似与外部需求距离较远的学科专业，导致一些高校的学科专业设置零散、无序，学科专业之间的生态联系日益弱化。这不但提高了新学科专业的建设成本，无法形成学科专业内部之间的结构力与合力，也难以提升学科专业的整体水平。
在学科专业调整中提高学科专业的生态聚集度，就是要基于知识、技术或产业等的某种逻辑（如高深知识就具有分化、综合及全面整合的逻辑[3]），通过设置新的“生态学科专业”和撤销零散的“非生态学科专业”，强化学科专业之间的引领、辐射、交叉、支撑、呼应、融合等各种联系，在学科专业之间“穿针引线”，构建学科专业之间的关系网络，建设学科专业集群。在实践中，在不同情况下可以有不同的策略、不同的模式或“理想类型”作为参考。如围绕某一条产业链，“分段切块”地从产业上游到下游布局设置学科专业的“链式模型”；围绕一个核心（知识、技术或问题等）来布局设置学科专业的“核心模型”；以一个优势学科专业为根基和树干，通过交叉不断“生长”冒出新的学科专业分支，最后形成枝繁叶茂参天大树的“树干模型”；通过一根“棍子”（某个特色）把分散设置的不同学科专业串起来，形成一个学科专业生态系统的“羊肉串模型”等。在学科专业调整中提高学科专业的生态聚集度，要求高校管理者有较强的学科专业布局意识，不只是着眼于具体的学科专业来调整学科专业，而是要跳出具体学科专业来看学科专业，站在国内外形势背景、学校定位使命责任和知识生态系统的高度上来思考学科专业的调整，从学科专业内外和学科专业之间的各种关系出发，对学科专业的设置和分布格局进行规划设计，这里体现的是高校管理者的宏观视野和系统思维。
学科专业调整不只是学科专业设置上的“加减法”，更是对多数学科专业进行内涵改造的“乘除法”
学科专业动态调整，首先意味着新学科专业点的设置（做“加法”）和旧学科专业点的撤销或停招（做“减法”）。做“加法”主要就是要瞄准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新增设置一批培养急需紧缺人才或未来人才的新学科专业；做“减法”就是要压减停撤一批低质的、不能满足市场需要的旧学科专业。当前，从高校的实践来看，学科专业动态调整主要做的就是学科专业点的“加减两则运算”。实际上，无论是做“加法”还是做“减法”，都涉及师资队伍、办学条件等软硬件条件的建设和处置，高校每年可以“加”“减”的学科专业在学科专业设置的总量里占比非常低。以本科专业为例，从教育部公布的2023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来看，专业增设、撤销、调整共涉及3389个专业点，其中新增1673个、撤销1670个，这仅占全国高校6.2万个本科专业布点总数的5%。2023年2月，教育部等五部门印发的《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改革方案》提出，到2025年，优化调整高校20%左右学科专业布点[5]。显然，仅通过专业设置的“加减法”，即新专业的设置和老旧专业的撤销，高校似乎难以完成这个任务。
推动高校学科专业动态调整，要让基于学科专业的人才培养和科技创新动态地瞄准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持续地紧跟科技发展前沿。对于高校来说，这不仅仅是做“加减法”，增设几个新专业、撤销停招几个老旧专业，更重要的是让不涉及设置调整的其他绝大多数现有学科专业也要做到动态瞄准需求和持续紧跟前沿，这就需要对现有学科专业的内涵进行调整，即在保持绝大多数学科专业稳定的基础上对其内涵进行改造更新升级。
对现有学科专业进行内涵调整的方式主要有二：一是通过推动和组织学科专业的交叉融合来改造学科专业内涵，这可以看作是学科专业调整的“乘法”，其路径主要是打破学科专业壁垒、组织壁垒和管理壁垒，设置交叉方向和课程，建立交叉教学团队，鼓励学生跨校、跨学院、跨学科选课，推进“以学生为中心”的专业互修、课程共享、学分互认，促进知识交叉、师资交叉和学生交叉。二是对学科专业的传统方向、知识、技术和人才培养模式进行更新升级，推动学科专业“除弊出新”，这可以看作是学科专业调整的“除法”，其关键是主动适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快改造传统学科专业、长线学科专业，及时调整学科专业的人才培养目标及素质规格，重构课程体系、开发新型课程、更新教学内容、创新教学方法，努力解决传统学科专业、长线学科专业发展瓶颈。
总之，通过“加减法”进行设置调整和通过“乘除法”进行内涵调整是学科专业调整的两个重要方面。相比而言，内涵调整涉及的学科专业更多，调整得更深入、更实质。准确认识和深入推进高校学科专业调整，就不能只是在小范围内做设置调整的“加减法”，更要在大范围里对现有绝大多数学科专业做内涵调整的“乘除法”。
学科专业调整不能立足“今天”的需求，而是要服务“明天”和“后天”的需求
相对于经济社会发展，教育具有天然的“滞后性”，包括学科专业调整在内的各项教育改革政策与外部社会需求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时间差。造成这种“滞后性”的原因，一方面是外部社会需求要充分表现出来，才能被纳入教育改革的议程。另一方面是教育本身具有周期性，任何教育改革政策的效果至少要等一个周期结束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展现出来。如完成本科教育需要四年，博士研究生的培养周期从本科开始一般需要十年，如果按照今天的人才需求来设置学科专业，培养的人才在几年之后才能毕业并发挥作用。
教育“滞后性”的特性客观存在，因此人才培养滞后于外部的社会需求，也是客观的、必然的，在科技、产业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更是如此。在学科专业调整的实践中，一些地方和高校立足眼前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来新增学科专业，有些地方和高校甚至根据眼前地方产业发展的人才缺口来简单、机械、对应地对学科专业进行设置调整。这在表面上看符合学科专业调整的方向，但实际上由于教育的滞后性和科技、产业发展的动态性，今天严格对照产业人才缺口设置的学科专业和培养的人才未来可能不适应产业发展的实际需求。这样的学科专业调整不仅不能真正服务外部的需求，有时甚至还导致严重的人才培养错位和教育资源浪费。因此，在学科专业调整中，不能简单机械地对照当下和眼前的需求，而是要在学科专业调整与产业发展之间保持一定的张力，既要积极响应外部需求，动态调整学科专业，又要综合研判、谨慎决策，避免盲目上马、一哄而上。
学科专业调整应立足“明天”“后天”而不是“今天”的需求。从某种意义来说，教育是未来事业，人才培养永远瞄准的是未来的需求。因此，学科专业调整实际上是前瞻性的工作，需要进行超前的布局。从这个意义来说，任何学科专业调整都是服务未来的战略举措，都需要在战略层面进行谋划思考，要“以国民经济长远规划为依据，优化调整与产业发展适配的学科专业体系”。一般来说，我们应着眼未来5—10年的产业发展动态来调整学科专业，而对于当下、特别是眼前产业发展的人才需求，则可以通过现有学科专业的产教融合来解决。
学科专业调整需要保持定力。一方面，高校不能简单地按照外部需求来调整学科专业。在设置服务某一未来需求的学科专业时，高校还必须认真考虑“本校是否能满足这一需求”（涉及学校的办学层次、能力、质量和水平），“本校是否有必要去满足这一需求”（涉及与本校办学目标定位、现有学科专业结构、办学基础是否相容等），“已经有多少高校在满足这一需求”（涉及需求量的多少、与其他高校的错峰竞争等）等问题，在综合分析未来各方面走向和需求预测的基础上进行综合研判。另一方面，高校也不能盲目地跟随外部需求而丢掉了自身的传统、特色和优势专业，特别是撤销停招一些与产业经济发展似乎距离较远、关系较弱的但经济社会发展却有长期需求的专业。高校在努力服务外部需求的同时不能“功利化”，应坚守大学的学术本真、社会责任和文化使命等。
学科专业调整的主体不是政府，而是高校
为加快推进教育强国建设，中央多次强调要聚焦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动态调整优化学科专业设置，这是从政治上、在全局上抓高等教育的重要举措。同时，高校要充分发挥主体作用，明确对学科专业进行具体调整的是高校，了解具体学科专业点的也是高校。只有高校形成了学科专业调整的主体意识、责任意识，构建了学科专业调整长效机制，学科专业调整的政策才能落地、才有持续效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形成“国家宏观调控、省级整体统筹和高校自主自律相结合”[7]的工作机制，其关键在于高校的自觉性和行动力。高校不应该只是学科专业动态调整政策的执行者，更应该成为学科专业调整的推动者、谋划者、主动者。同时，对于学科专业调整，也要防止高校出现“不作为”或“乱作为”的问题。一方面，学科专业调整意味着人财物资源的重新配置和现有利益格局的打破，意味着教师课程教学任务的变化和科研方向的调整，因此部分高校和教师可能会缺乏调整学科专业的动力；另一方面，正因为学科专业调整意味着人财物资源的重新配置，部分教师可能会从个人或小群体的利益出发做出并不科学合理的学科专业调整的选择。因此，充分发挥高校在学科专业调整中的主体作用，要求高校在学科专业调整上必须要自觉、自主和自律。
从自觉上看，高校要提高政治站位，充分认识教育的政治属性、人民属性和战略属性，增强推动学科专业调整工作的政治自觉、思想自觉和行动自觉。高等教育是建设教育强国的龙头，是教育、科技、人才的重要结合点，在国家重大战略中肩负重大使命、具有特殊地位。站在建设教育强国，服务“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高度看，高等教育所承载的政治使命不断强化，高等教育的学科专业动态调整获得新的时代意义。今天的学科专业动态调整已经不只是一个办学的问题，也不只是一个人才培养的问题，而是已经成为关系产业发展、国际竞争的战略问题，成为关系“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政治问题。因此，高校既要从教育上看学科专业调整，更要从政治上看学科专业调整，既要从学校的办学和人才培养上看学科专业调整，更要从经济社会发展、国家民族发展的大局和全局上看学科专业调整，切实增强自觉性，主动对接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动态调整学科专业。
从自主上看，要强化高校调整学科专业的自主权。学科专业调整的主体是高校，高校应在党和国家政策的引导下，立足学校的定位和学科专业传统优势基础，准确分析、对接外部需求，自主调整学科专业。明确高校的学科专业调整的自主权非常重要，高校应成为学科专业调整的主动谋划者和推动者，既要有清晰的主体意识，主动承担学科专业调整的主体责任，又要有清晰的责任意识，审慎地对待每一个具体学科专业的调整策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从自律上看，高校还要在学科专业调整上建立起自我约束、自我管控的机制。学科专业调整是高校办学过程中的常态性工作。学科专业调整涉及人财物资源配置，关系到个人或部分人的利益，总会受到各方面利益主体的影响，因此，高校必须建立起自我约束、自我管控的学科专业调整机制。要制定新增学科专业设置的管理办法，明确新增学科专业设置的方向和标准，严格设置条件、严肃设置程序，坚决杜绝因人设专业、因利益上专业，杜绝“拍脑袋”冲动设专业；要制定学科专业建设管理制度，明确学科专业建设的评价、考核、奖惩和调整办法，建立学科专业结构优化调整的长效机制。（来源：2025年第7期《中国高等教育》）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知识转型视角下高校辅导员网络素养构成要素与提升路径研究”（课题批准号：22JDSZ3022），江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应用型本科高校学科布局的模式与优化策略研究”（课题批准号：21JY11），江西省青年马克思主义者理论研究创新工程资助项目“应用型本科高校学科布局研究”（课题批准号：21QM72）的阶段性成果]
